【电影】警惕逐渐被体制化的思维——《聋哑部落》影评

来源:残障历程   作者:七宝   2021.02.20 14:58  浏览563



故事伴随着一名新生Sergey的到来展开,在经历了问路找寻后,他终于在一位学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宿舍区。学校刚刚结束一场虚情假意的庆典,制服笔挺的学生们络绎不绝地把鲜花送到了来访者的手上,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地令人愉悦。然而,这所学校并非一派和谐。当心不在焉的女校长结束招待会后,它才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出鲜花背后的狰狞面目。

全片角色都是聋哑人士,所以只有手语,并无任何对白或字幕。

作为一部无声音,无对白,无字幕的电影,《聋哑部落》让普通人很容易联想到哑剧。看惯了现代各种声光电各种特效果显满天飞的观众,可能很难理解,甚至觉得这部片子内容上会有些问题。但事实上,在我看来,整部电影纯自然的手语,非常流畅。在无声的寂静中,剧中所有角色都是纯聋人演绎。翻飞的双手,极具张力的肢体语言,丰富的人物表情。在看似无形的似压抑中,又隐隐营造出听障群体特有的环境魅力。虽是无声,更胜有声,亦更加震撼。

不过,作为一个只懂半吊子手语的我,中国的手语看起来都有点费劲,更不用说去看懂外国手语了。所以,其实我只能单纯的看出这部电影中的几个,等,脱,滚,给钱等等之类简单的词语。但是从天然的感觉上,我知道这样的演绎对听障群体的语言环境来说是很真实很有原味的。至少是我看过听障有关影视作品中有关听障者的语言环境描绘最自然,最逼真,也最有魅力的。

说说剧情。虽然看不懂手语,但是根据肢体语言以及画面的推进,断断续续猜出了大概。这也算是手语,或者说肢体动作加表情的通用性所在。

寄宿新生来到了新的听障群体,经过了被羞辱,用拳头获得了群体认可,继而开始抽烟喝酒、欺负弱小、他人卖淫等进一步和群体关系紧密的行为。

故事并没有顺着这位新生的堕落史演绎下去。当这位新生带着两个女孩回学校时,隐秘的欲望促使他和其中一个卖淫女发生了性行为。在豆瓣看影评,大多是对听障群体的关注,对手语环境的关注,以及对故事的短浅议论。而我个人看来,这部影片中最大的亮点,最大值得我们深思的是:当寄宿新生与那个女孩子发生性行为,而后寄宿生对那个女孩产生浓烈感情之后,他所身处的听障群体的所有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当夜就被赶出宿舍,熟人也和他划清界限,甚至最后连握手都遭到拒绝。这就是最大的分歧,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分割线就此暴露无遗。

两年前我曾认为,在我们听障群体里,我们没有钱。说到底,其实是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人生来愿意去窃盗,没有女孩生来喜欢去卖淫,也没有男孩一直将欺负弱小视为荣誉。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生活在那个学校的孩子普遍是家庭一般或者困难,或者其他。从小经济来源不确定或稀少,受教育环境及差,家庭教育缺憾,社会处处碰壁。可是不管怎么样,这群孩子也是需要生活的啊。于是,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了一条在普通世人看来大逆不道甚至犯罪的道路。

这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我想说,古时候也有官逼民反,但更为甚者是没饭吃更要反。特别是,因为语言的隔阂,我们更是难以相互理解。

两年后的我认为,这部电影中的学校的聋哑学生之所以堕落至斯,最重要的原因是教育的缺失。特别是学校教育,应该负有重大责任。社会上没有谋生能力的穷人何其之多,如果这些人都去盗窃那就是情有可原可以原谅的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与其怜悯,不如去追根寻底,正本清源。学校看似给诸多聋哑孩子提供了一个交流平台,将大量的聋哑孩子聚集在一起,无形中就是一个小型社会。但他们却没有对这个社会的风气进行良好而有益的引导。不仅容许和纵容违法犯罪的事情发生,个别教职工甚至带头违法犯罪,接受贿赂,对学生出格的行为不闻不问。久而久之,所有在外边不得志的聋哑学生在这个封闭的,没有人管的社会里,通过堕落被关注,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和认同感,接着就就受了学校这个小社会里的思维,并且慢慢对所发生的一切习以为常,对错是非观念逐渐与主流社会脱节。

于是,这个圈子似乎被体制化了。长期呆在这个圈子里,会使其中的人把卖淫和窃盗看成一种和吃饭穿衣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不说对错。于是,当这个寄宿新生炽烈的喜欢上那个女孩子,爱情希望私有而不愿这个女孩子去卖淫,这在于我们普通的人来说,已经都可以理解。然而,在那个圈子里,就连那个被喜欢的女孩子,也没办法理解这个男孩子这份感情。更不用说其他深受这个圈子体制化的其他人。

体制化是《肖申克的救赎》里,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名词。它是对长期呆在监狱里的人的精辟总结。人一旦在某种封闭的环境中被体制化,再离开这个体制所处的群体,就会慌乱恐惧,不知何去何从,丧失独自生存的能力。而进入这个体制的人,也会迅速地被体制化,无法逃脱,也不想逃脱。

寄宿新生被迫去窃盗,去抢劫,最后甚至不惜去杀死被体制化的女孩子,以及其他室友。这一切虽然显得阴冷暴力,惊悚而心有余悸。但更让我深度恐惧不安,背脊丝丝冷气直冒的却是被体制化的听障群体。是的,体制化。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种病态。

我在聋校生活了十来年,又在校做代理教师好几年,看到这部电影,仿佛看到了我们自己。我们就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监狱之中,这里只有狱管。当我们把罪恶当作谋生的习惯时,当把感情当作匪夷所思时,当把群体当成整个世界时,当把思维完全依赖体制化时,我们失去了灵魂,何以生存为人?

虽说是电影评论,但我好像说了很多跟电影无关的事情。我希望越来越多的听障人士不要局限于自己小小的圈子,多出去走走,接触不同的世界和不同人,领略不同的思潮不同的风景。时刻警惕思维被体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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