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趣】余秀华:直白的说我想要睡你

来源:有人杂志   作者:陈亚亚   2015.10.22 16:54  浏览2095
摘要:当然,余秀华写的下半身诗歌远不只这一首,她擅长不含蓄、不抒情地表达自己的情欲,或者可以直接说,是在表述性欲。只不过这类诗歌都没能进入公开出版物,只能在她的博客上一睹为快,或者在那些骂她的文章里找到些端倪。


阅读余秀华成名写的日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她开始到处跑,参加各种活动,里面经常会提到一些新认识的男子。比如:

聂权。我见到他以后,发短信就叫他帅哥了。我妈说:你不叫他老师?我说不!这不能怪我,错在他长成那样。

特别特别是姬国胜老师,他读我的诗歌,我才觉得我那诗歌是好的。我很想握握他的手,或者拥抱一下他……谢谢姬老师啊,太帅了,这个人。

我见到了《人民日报》的另一个记者,我喜欢他附在我耳边说话的感觉,春风徐徐吹啊。我们说的是:程远洲好帅啊,呵呵。

…….

有几次我真的上网去查她讲的那人照片,是不是真的帅哥。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在余秀华眼里,到处都是帅哥?是不是她真的有一点,如诋毁她的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一个神经质的花痴,到处喜欢骚扰男人呢?

其实,尽管沈浩波看不上余秀华,觉得她是浪得虚名,但余秀华在某种意义上,跟沈浩波一样是靠写下半身诗歌成名的。比如她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之所以为人所侧目,瞬间转了几十万次,根本不是沈睿说的啥美丽爱情,而是因为一个不美丽的女人,直白地讲了一句:我跑这么远来就是要睡你!

当然,余秀华写的下半身诗歌远不只这一首,她擅长不含蓄、不抒情地表达自己的情欲,或者可以直接说,是在表述性欲。只不过这类诗歌都没能进入公开出版物,只能在她的博客上一睹为快,或者在那些骂她的文章里找到些端倪。

比如她写自己给男人发短信:“千里送阴毛”,多么形象俏皮,像一个淘气的少女;她写自己在院子里蹂躏玉米棒子:“我粗鲁地把它们想成男人的生殖器官/我把它们踢飞起来,或者把它们踩扁/没有谁阻挡我成为一个女王!”多么霸气侧露,活脱脱一个妖媚的sm女王。

此外,她还在诗歌里用各种涉性的脏词来辱骂某男诗人,什么“土狗日的”、“没屁眼的”、“驴日的,狗捣的,王八戳的/鸡奸的,鸭压的,蚂蚁,蚂蚁怎么搞的”……。像一个撒泼的农妇,从不知避讳,也不害怕旁人的观感,站在田埂上带笑用各种翻新的词骂那些个惹了她的村民。

显然,这个高调声称“流氓这个词很好,流氓这个词很温暖。我很喜欢破坏”,“我不想谈恋爱,只想做爱”,“我的出现如同百花园里长出了一颗毒草”的余秀华在官方宣传文本中被隐匿了,她被包装为一个纯真的、向往美好爱情的朴素农妇。尽管这也是她真实的一部分,但是被阉割了女流氓属性的余秀华,看起来多少有些乏味。

在公开出版物里,余秀华的诗变得更具淑女色彩,也更为抒情,常见的主题是爱情,常见的颜色则是白色!“无法阻挡地白,要死要活地白”。那首《栀子花开》被沈睿选来作为细读文本,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它在艺术上的成就,而是因为洁白本就是女性的某种象征,如廖伟棠所言:“白是脆弱的、无辜的、甚至是贫瘠,却又是宽容的、接纳其他一切微弱或丑陋事物的。”。


余秀华诗歌的传播经过了审查,不仅被编辑,也被作者自身,因为出版的一个诗集就是她的自选集。在这些诗歌里,我们看到一个对情感几乎绝望的女人,在她看来“爱情不过是冰冷的火焰/照亮一个人深处的疤痕后/兀自熄灭”,然而作为女人的宿命,她没有更多选择,仿佛在铁轨上行走,捧着一朵已枯萎的玫瑰,尽管“知道这枯萎可以丢开”,但最终“一直握着/如同她被许多年握着的样子”。

如果像男人那样基于进攻性的欲念,至少可以通过发愤图强、占有某些资源来获得实际利益,而如果硬要追求所谓的“真爱”,则往往是要搭进去一生作为献祭的,如余秀华所言:“爱情一直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没有回音的生命是黑暗和恐怖的”,这种执着于与男性建立情感链接而不能,正是当下每一个女人必须面对的、难以摆脱的残酷现实。而这些在余秀华被选入的诗歌中进一步被强调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毋庸讳言,在一个男人以占有更多女人肉体为荣,而女人以获得男人真爱为生命最高价值的社会,赞美女性不放弃“本真”的生命渴求,勇敢地追求爱情没有意义。因为所谓颠覆在本质上其实是对传统性别身份的认同,既定的生活根本无法反抗,“巴巴的活着”等同于死皮赖脸地苟活。也许只有从根本上否定这些,才是唯一逃脱的办法。

2014,我38岁,我想做爱。这是我在28岁的时候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情,那时候我处在人生里最重要的时候,我爱着影响了我一辈子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想,根本没想去和他做爱。”——这是余秀华在自己博客上写的话,那么本真,那么直接,像她本人一样,她并不否定爱情,只是更进一步地提出了,她同时需要性爱这个事实。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女人是性的客体,是男人性欲望的投射物。某种意义上,她们就是性欲本身,而她们自己则不可能有性欲。余秀华的不幸在于她残障的身体不被多数人所接受,在许多男人眼里,她不是一个可以满足自己性欲的东西,从而不值得去“爱”,于是她失去了作为性欲投射物的资格。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糟糕的事件却把她解救了出来。没有男人积极主动地“要”她,并不影响她去主动地“要”男人。我们经常看到的、媒体中残障女性的形象,都是被动的、被同情的、被照顾的,或者是被侵犯的、被剥削的,然而这些跟余秀华都没有关系,她是那么充满热情、充满激情地追求着男人,想要跟他们上床做爱。这种积极主动的姿态,甚至在很多“正常女人”那里都是匮乏的。

如余秀华所言:“我始终不能像她们一样去爱。”这是诗人的不幸,同时也是她的大幸。没有一个合乎标准男性情欲的身体,让她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却把她从性欲客体的位置上解脱出来,从而“被迫”走上了情欲自主的道路。这条路虽然看起来是更艰难的,更令人绝望的,但却显然是一条更能获得尊严的道路。

宁可作为一个主动追求者来拥抱自己的失败,也不沉湎于被优秀者作为胜利果实来采撷的现状,如果每一个女性都有这样的主动意识,那么在两性之间、残障者与健康者之间,平等才有可能真正地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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