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障,是一种极限运动:一位美国残障游客在中国

作者:纪寻   2013.12.10 18:07  浏览503
摘要:“不抱怨”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品质,因为这意味着对不公正的沉默和纵容,因为这意味着:认同“不添麻烦”,就是认同“‘麻烦’全是自己的责任”,就是承认残障者所谓的前世的“孽”。

朋友卡罗尔四月份的时候来中国旅行,回到美国后写了一篇关于中国的文章登上了《华盛顿邮报》,尽情吐槽一个残障游客在中国的各种历险记,让人哭笑不得,又发人深省。

卡罗尔患有一种罕见的先天性肌肉病,躯干和远端肌肉挛缩,需要用电动轮椅代步。不仅如此,因为肌肉力量太弱,没有办法自主呼吸的她还需要使用一种外创型的呼吸器——也就是在喉咙上打个小洞,插上一根管子,将空气输送进去。需要使用呼吸器和电动轮椅的人在国外并不少见,但卡罗尔带着这一身装备游长城、坐飞机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路人频频驻足观看,频送秋波,好似她是“世界第八大奇迹”;飞机的乘务员还对她进行了“恐怖分子”一般的全身检查。在飞机场被“扣留”并“观赏”了几个小时后,卡罗尔差点没有赶上飞机。因为很多地方没有无障碍通道,带着电动轮椅也无法搭载汽车和出租车,卡罗尔的男友和一位随行的朋友就只好当起了“人力拖车”,一边拽着轮椅越过路牙,一边又保护着卡罗尔不让她掉下来,忙活个不停。迫不得已需要打车的时候,他们又得想方设法与司机和车“斗智斗勇”,绞尽脑汁,尝试各种办法把卡罗尔“塞进”车里。在中国旅行的这一个月就好像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经历了各种磨难,打倒各种妖魔鬼怪,最后也不一定能够捧回真经。旅行结束时,卡罗尔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一种超越极限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成就感。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次旅行意犹未尽,下次还要再战沙场。

和卡罗尔一样,我也需要使用轮椅,而且也在美国学习生活过,所以对她所遇到的问题颇有感触。美国不仅无障碍设施完善,残障人士可以独立出门,在公共场合还有专门的辅助人员帮助我们。对卡罗尔来说,在中国旅行好似在挑战一项极限运动,她不得不跨出自己的舒适圈,以“闯关”般的鸡血状态跨越障碍,一路上接受中国人民的“灼热”目光和指指点点。在终点胜利回望,这一路困难重重却又充满了“冒险”和“挑战极限”的诗意。可对中国的残障人士来说,这是我们每天都面临着的挑战,让我们疏离社会和公共事务的挑战。

自我上学起,就经历了学校拒收、班主任劝退等戏码。我就像一个皮球,被大家踢来踢去。这样的经历带给我的不仅仅是伤害,还有屈辱。父母教育我不要给人“添麻烦”,不要抱怨,要自己强大。

价值观单一、崇尚标准化的中国一直不欢迎不同者。残障者的不同使其偏离了主流价值观,从而引起了其他人的恐惧和排挤。如果美国的种族主义是基于一个人的肤色来区别对待个人,那么残障者在很大程度上甚至是不被当作人来看的。一个美国的残障活动家形容自己的处境为“Subhuman——次人类。受种族主义迫害的有色人种无法拥有完整的公民权利,而残障者却被剥离了人性,连人的权利都无法享受。

有一天,我终于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强大和优秀;有一天,当我的教育和经历也可以让我“凌驾于”许多人之上的时候,社会回馈给了我“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和“身残志坚”的标签化评价,并频频邀请我这个边缘人士献唱“感恩的心”,讴歌真善美的主流价值观。可这一天,也是我说“不”的时候。“不抱怨”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品质,因为这意味着对不公正的沉默和纵容,因为这意味着:认同“不添麻烦”就是认同“‘麻烦’全是自己的责任”,就是承认残障者所谓的前世的“孽”。

OK,我不需要可怜式的同情,也不需要毫无同理心的赞美。我只想大声抱怨出来:请尊重并包容异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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